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芙蓉楼是院子里最老的楼,我常常一下午坐在这里发呆,木雕案上断了翅的鸟,折了枝的花,都好像还有着温温的气息,奶奶说这是无法复制的,给它们生命的人早已离开。可是,它们还很温暖呢,仿佛还在欣赏那只曲儿。
小院里有个戏班子。成员,便是由院子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歌者组成的。戏团里的人皆过花甲,更有奇人已年逾古稀,奶奶叫我唤他穆爷爷。穆爷爷是个老木匠,也爱戏曲儿,别人都说他唱起曲儿来就像年轻了,抑扬顿挫。每日我去找他时,他总在木雕案上雕刻着,嘴中哼着小调,见我来了,就会放下手头的工作,拿出豌豆黄,两眼笑得像极了月牙,眼尾的皱纹是满满的慈祥:“丫头,来食!”
我是在夕阳的气味中成长的人,毎个礼拜都要被奶奶用糖汁哄去听戏。戏开始了,老人们个个青衫褐带,他们唱的全是些不知名的小调。有人说是久远失传的老调调了,有人说这是老人们经过大半生的风风雨雨、冷暖人情才唱的出来的沧桑。无人问——听戏就听戏,为何要追根问底?
“喝!”穆爷爷的声音十分洪亮,再来便是岁月磨剩的苍老了。“一返,一留,一回头。一欢,一饮,解千愁。……”这次是粤剧,举手投足间还留有年轻时的灵动,其他便是被年华封住的细腻,和岁月粗糙的褶皱了。在咿呀一声中,戏结束了,没有掌声的舞台,动容了看戏的人们。
日暮,我像往常一般找穆爷爷,妈妈说穆爷爷住院了。又过了些时日,院子的人说穆爷爷离开了,从住院到离世一直没有醒来,树影斑斑驳驳。
葬礼上,奶奶的脸苍白得像张宣纸,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哭了,我没有哭,因为穆爷爷还在这檐头、柱子,任意一处,我仿佛还在听他轻轻吟唱,认真欣赏。
“一返,一留,一回头。一欢,一饮,解千愁。”
陈灵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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